許鳳：不甘心做造紙工的女科學家

2018-06-19 中國科學報

“大學就是一次新的征程和挑戰(zhàn)，面對眼前嶄新的白紙，同學們該如何繪出精彩畫卷？借此機會，我向同學們提三點建議：第一，正確評估自我，做自己人生的規(guī)劃師。第二，合理約束自我，做生活學習的掌控者。第三，提升自身修養(yǎng)，做全面發(fā)展的優(yōu)秀人才……”

“臺上這名意氣風發(fā)的女老師是誰？”“科研與美貌果然可以并存”“我想去蹭課”……如果此刻有彈幕，學生們的私語相信已經刷屏了。

這位引爆全場的女老師是誰？她就是曾獲中國青年女科學家獎的北京林業(yè)大學材料科學與技術學院教授、長江學者許鳳。低年級學生也許不太熟悉，但老生中口耳相傳著她的勵志傳說。

領先世界的原位檢測技術

當你跑步時使用可穿戴設備監(jiān)測脈搏、心跳，當工業(yè)生產中使用氣凝膠處理石油泄漏之時，你是否能想得到，這些設備的核心材料竟然都提取自同一棵樹？

大自然的饋贈，有許多你意想不到的東西。正如許鳳所研究的木質纖維轉化為能源、化學品與材料，就像是在給農林廢棄物做一場整容手術。

傳統(tǒng)意義上，纖維素是用于制漿造紙的主要原材料。然而，木材、秸稈的纖維素只占原料的45%左右，生產過程中剩余的半纖維素、木質素則被當作廢液丟棄。這種“浪費”是人們不愿看到的，也是許鳳要突破的難題。

“我們首先要搞清楚木質纖維原料的纖維素、半纖維素、木質素在細胞壁各層的分布規(guī)律，才能通過科學的方法把三大素高效清潔地分離出來，進而分別投入到生物乙醇、可降解薄膜、環(huán)保膠黏劑等綠色產品的生產中?！苯邮堋吨袊茖W報》記者采訪時，許鳳說。

2000年起，許鳳致力于農林生物質高值化利用的研究。國際上同類研究在技術上多采用掃描電鏡結合能譜儀，或運用紫外顯微技術，研究木質素的分布，不可避免地存在需要高錳酸鉀染色、制作超薄切片等弊端，在檢測上已不是原位研究。而許鳳所采用的利用拉曼顯微技術原位檢測三大素在細胞壁中的分布，無須染色、只需普通切片，在國際上處于領先地位。

經過多年科研攻關，許鳳所在的團隊收獲頗豐。他們先后找到了植物細胞壁中阿魏酸與對香豆酸的定量分離新方法，將酚類化合物的分離量由40%一躍提升至95%；建立了秸稈細胞壁主要組分清潔分離新技術，采用堿性氧基體系將秸稈3種主要組分以較完整分子結構形式分離出來，確保了各組分仍具有較高反應活性。

做科研必須學會吃苦

在許鳳平和的敘述中，這一切看起來似乎波瀾不驚。本科畢業(yè)于齊齊哈爾一所普通院校造紙專業(yè)的許鳳，并不甘心像爸媽期盼的那樣，畢業(yè)后回當地造紙廠工作，而是留在母校做了3年的輔導員?！澳菚r總感覺當老師底氣不足?！庇谑?，在畢業(yè)的第6年，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考研。那屆研究生中只有她一個結婚有孩子，其他人考上研都開心地出去玩，只有她因為牽掛孩子坐在宿舍的上鋪哭。

擦干眼淚，許鳳埋頭科研。3年后，為了追逐專業(yè)中的翹楚，她在得到家人的支持后，再次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去華南理工大學讀博?！白x博才真正意義上跨入了這一研究方向，并且在科研的道路上越做越有興趣?！痹S鳳補充，這是收獲最大的，也是內心最煎熬的一段時光。由于脫產學習，她與孩子兩地分離，只有寒暑假相見，“廣州到齊齊哈爾，先去哈爾濱轉車再坐40多個小時火車”。她把所有的時間投入到科研工作中，努力鉆研。

以此為起點，在畢業(yè)后的第二年，她的博士論文獲得“全國百篇優(yōu)秀博士學位論文獎”。

“留校工作的出發(fā)點是當一名好老師，并沒有想當科學家?！比缃竦脑S鳳，在講臺上授課底氣十足，科研上更是屢有突破。而最大的蛻變更在于，從原來的命運使然到如今的善于規(guī)劃。

她常告誡門下的女博士生們，女性從事科研，內心必須強大，否則很難堅持下來。結婚、生子等人生常規(guī)步驟無論如何避不開，怎樣規(guī)劃好自己的每一步很重要。懷孕前多付出、多積累，懷孕中做好力所能及的事，生產后盡快投入工作狀態(tài)，事業(yè)與家庭都必須事先規(guī)劃好，而不是臨時抱佛腳。

2008年，來到北京林業(yè)大學后，許鳳為自己制訂了“事業(yè)5年計劃”“家庭5年計劃”。“很榮幸，事業(yè)上先后的兩個‘5年計劃’都實現(xiàn)了。第一個是做好農林生物質領域的基礎研究，申報杰青；第二個是做好科研成果推廣，申報長江學者。中間歷經坎坷，也曾一度想放棄，但最終堅持下來了?！?/span>

堅決不能被難題難倒

也許科學家身上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反映在許鳳身上，那就是“遇到坎坷比較執(zhí)著，堅決不能被難題難倒”。

讓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去美國學習拉曼技術的時候。由于她一門心思學技術，選導師時忽略了印度導師口音濃重的英語?！白畛?，長長的一段話我只能聽懂50%”，從小英語聽力就不錯的許鳳十分郁悶。努力磨合了一兩個月后，她最終“拿下”了印度英語，并逐漸練就了 “哪國人說英語都不怕”的本領。

“眼下最難走的路是農林生物質轉化技術產業(yè)化?！痹S鳳坦言，木材本身是抗降解之物，如何實現(xiàn)生物質的高效、清潔、高值轉化為能源與材料，真正意義上進行大規(guī)模產業(yè)化應用，一直是該領域難以克服的問題。

“不久前，習近平總書記談科技創(chuàng)新要寬容失敗，我舉雙手贊同?！痹S鳳說，科學家最需要寬容的環(huán)境，科學家們因為擔心科研失敗會帶來聲譽受損、影響項目申報，所以不敢開展探索性的研究。

“成果轉化要經歷小試、中試、放大實驗，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存在失敗的風險，希望國家相關部門及社會為科學家提供自由寬松的環(huán)境，這樣會更加有利于推動自主創(chuàng)新。”許鳳感慨道。

問及其科學家的精神，了解她的還有一群人——她的學生們。

博士生周霞對導師很是崇拜，“許老師要求我們必須有嚴謹的科研態(tài)度，鼓勵我們發(fā)掘自己的想法，在創(chuàng)新的過程中甘坐冷板凳”。

博士生郭宗偉回憶，許鳳讓準博士生們一畢業(yè)就來報到，鼓勵他們盡快融入團隊，盡早進入科研狀態(tài)?！拔覄倎頃r，許老師就幫我找好臨時宿舍，問我吃過飯了嗎。生活中，她有女性特有的氣質，了解學生內心的困惑，盡可能創(chuàng)造條件，讓我們安心做喜歡的科研。”